所以將來這些瑣事,多半是要落到眼前這女婿身上。

曹操打了個哈欠,嘆息道:「近來着實沒有睡好,只因后宅之中,你姑母以及節兒她們偶感風寒,怕傳於老夫,所以沒有讓老夫回去。

這些天來老夫都是在這書房睡的,自然睡不好。」

「姑母跟節兒染上了風寒?」丁辰吃了一驚。

曹操一邊書寫着公文,一邊不以為意的道:「冬春換季,天氣時冷時熱,染上風寒又有什麼奇怪,吃幾服藥,發發汗就好了。」

「可是,小婿負責監視的那幾十戶朝臣之中,已有大半數出現了體熱之症……」

丁辰急慌慌的把滿寵所報說了一遍,並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。

「你害怕這是瘟疫?」

曹操一聽這話,也如同被雷擊了一般,瞬間瞪大了眼睛,手中拿着的毛筆長時間沒有寫字,墨跡滴到了公文上都沒有察覺。

這要是瘟疫在曹氏地盤傳開,可是比任何敵人前來攻打都恐怖的多。

「但願是小婿疑神疑鬼了,」丁辰道:「小婿已派滿寵前去查問郎中,應當很快就有結果。」

「嗯,好!」曹操點了點頭,為女婿有這樣的警惕性感到滿意,他沉聲道:「若真是瘟疫,提前發現,提前控制為好。

要是等傳開,那可就要糟了。」

這下也沒有心情處理公文了,把手中毛筆一扔,揉着額頭閉目養神。

這幾天實在太困了。

更令他擔憂的是,后宅之中除了夫人和女兒外,還有好多人都有體熱之症,此前一直以為是風寒,若真是同時染上了瘟疫,那該如何是好?

他突然想起一事,睜開眼睛對侍從道:「傳李當之!」

李當之是曹氏軍醫,華佗弟子,后宅中的女眷們就是李當之診治的。

不多時,滿寵跟李當之前後腳到了。

滿寵跑的頭上一層白毛汗,在曹操面前施禮道:「丞相,下官奉丁君侯之命前去查問各個郎中,發現自七天前許都城內,便陸陸續續許多人患上體熱之症,至今尚未有痊癒者。

所有郎中均判斷為風寒之症,只是這風寒之症未免太多了些。

粗略統計,光是前去問診的便有數千人之巨,這還不算沒有問診的,民間不知有多少。」

「你也覺得這是風寒?」曹操眯起眼睛看向李當之。

李當之額頭冒出細微的汗珠,低頭道:「如此看來,這恐怕便不是一般風寒了。

若是普通風寒之症,即使不用藥,只靠自身來調理,這七天下來也會有不少人痊癒,可是如今卻無人痊癒,下官怕這是……瘟疫……」

「你現在才說?」

曹操暴怒了,指著李當之厲聲道:「你身為一個郎中,這麼重要的病症,還沒我女婿發現的早,你是嫌老夫的劍不夠鋒利么?」

李當之嚇得渾身哆嗦,躬身道:「是下官失職,粗心大意了,還請丞相息怒,下官馬上便去給夫人小娘重新問診。」

曹操恨不能一劍砍了這個反應遲鈍的郎中,只不過還需要他來治療,所以曹操強壓住怒火,問道:「若真是瘟疫,需要怎麼處置?」

李當之畢竟是華佗弟子,倒也不是無能之輩,連忙回道:「首先需將所有病患準確挑出來,以免在百姓之中大規模傳播。

其次,建立圈禁之地,將病患全部置於其中,與康健之人隔離開來,派軍兵嚴防死守,任何人不準逃出。

最後,派出郎中對圈禁之地的病患進行醫治。」

「嗯,」曹操點點頭道:「就這麼做,此事以你為首,老夫派元讓率軍,配合你行事。

至於內宅,你去確診一下,已經染症者與未染症者必須分開,不能有所接觸,夫人會安排好的。」

曹操揉了揉太陽穴,感到頭疼,照滿寵的調查,城內已經有數千人傳染,這形勢已經相當嚴重了,若不是丁辰細心,他還蒙在鼓裏。

「諾!」李當之慌忙去安排了。

這時候丁辰道:「岳父,小婿有一事不解。」

「何事?」曹操抬頭問道。

丁辰沉吟道:「這瘟疫率先是在荊南四郡爆發的,所以當時張機才急匆匆的趕往荊南,去幫助其從弟張羨。

可奇怪的是,與荊南四郡毗鄰的荊州中北部區域,沒有聽聞爆發瘟疫,這瘟疫卻為何像長了翅膀一樣,飄到許都來了。

這源頭是從何而來的?」

「此事的確可疑,」曹操聽了丁辰的話,也感到滿頭霧水。

他這豫州跟荊南中間還隔着荊州,為什麼劉表的地盤跟瘟疫爆發地區挨着都沒事兒,許都卻驟然爆發了瘟疫。

「你去查,無論查到誰,均無需顧慮,務必把這源頭給老夫查清楚,」曹操咬牙切齒道:「老夫還真不相信,這瘟疫能長翅膀飛進來。」

「諾!」丁辰領命而出。

滿寵也跟着出來,卻是滿臉愁容道:「丁君侯,染病的粗略估計都有數千人,而且這些人散落在各處,咱們一時又分辨不出來,如何去追查那發病源頭?」

許都畢竟是大漢都城,人口眾多,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第一個發病之人,簡直跟大海撈針一樣。

「查郎中!」丁辰斷然道:「派人去查問所有郎中,第一個問診者是誰,尤其是七天之前確診體熱之症的,全都記下來。」

「妙哉,」滿寵眼睛一亮,如此便可將人數縮小在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。

畢竟七天前這癥狀剛剛爆發,染上的人並不多。

他不禁佩服眼前這位少年的心計,似乎再棘手的問題,到了他手裏都能迎刃而解。

隨即丁辰去往許縣縣衙等候消息,而滿寵則派出手下衙役前去查探郎中。

滿寵畢竟是大漢都城的縣令,他手下的衙役也有上千之眾,不止用以維持許都地方治安,同時還有暗中監察朝中百官的職能,所以滿寵的身份應當算是京兆尹加錦衣衛的聯合體。

此時許都為了篩選身染體熱之症的百姓,早已處在戒嚴的狀態,夏侯惇下令,控制百姓出入。

而許縣縣衙又開始大規模的盤問郎中,一時間整個許都又是鬧得雞飛狗跳,人心惶惶。

丁辰坐在縣衙的大堂上。

縣衙內再有什麼雞毛蒜皮的案子,就算是殺人案,只要跟瘟疫沒關係,滿寵也交給底下人去處理,他專心致志的配合丁辰來追查病源。

到了晚間,派出去的衙役陸續回來了,他們都帶着能識文斷字的文書記錄。

其實這項工作也不繁重,整個許都的郎中也不會超過五十人,七天之前所診治的這種病患,全部問到的,也不過二三十例而已。

不用說,那病源多半就在其中。

丁辰就著燈光,翻看這記錄的二三十例,腦袋頓時如同被潑了一盆涼水一樣。

蹲在坟前唱领悟 原來,這些人無一例外,全是被滿寵監視的那一批朝廷官員。

由於每個人都是朝廷大員,所以郎中都記得清清楚楚,就連問診時間都有記錄。

想來郎中也不至於粗心到給哪位朝廷高官看病,很快就忘了的。

嘶……

丁辰感到納悶兒了,隨手將那份記錄交給滿寵。

滿寵看了也是滿頭霧水道:「這可就奇怪了,自從那太宰令彭楊欲攜家出逃,被下官抓捕下獄之後,這些人全都惶恐萬分,閉門不出,卻為何齊齊染上了瘟疫。

這病灶又是如何傳進府去的?」

「只有一個解釋,」丁辰冷聲道:「這是有人故意投毒,至於意圖……或許為了殺人立威。」

若是病患東一個,西一個,中間沒有什麼關聯,那才增加了丁辰的探查難度。

可是這發病的如此集中,都有一個共同身份,那就是此前跟袁紹有過秘密接觸,又被曹操敲打了一番的朝廷官員。

這麼一批人有同樣身份的人同時發病,那絕不是巧合,只能是故意有人為之。

「可是,當時他們在下官監視之下,都閉門不出啊,這病灶是如何傳進去的?」滿寵不解的道。

丁辰想了想道:「那就要去查問一下,這些天有誰進過他們府邸了,病灶總不會無緣無故的飛進去。

走,隨我前去審問。」

「君侯要親自去?」滿寵道。

丁辰笑了笑:「我覺得,咱們已經離真相不遠了,不要放過任何細節。」

接着,他調集了一哨軍兵,約有三百人左右,由魏延陳到率領,匯合縣衙的衙役,共同前去查探。

他們隨意選了一戶官員,那是隸屬於光祿勛的太中大夫韓奇。

此時已經起更,衙役們看到這齊裝滿員的正規軍,不由得十分羨慕,總覺得對方的裝扮要比自己威風得多,但他們卻是地頭蛇,於是打着火把,屁顛屁顛的在前面領路。

他們這些衙役,雖然在老百姓面前比較豪橫,但是見了正規軍還是比較膽怯的。

本來這光祿勛主管宮廷內的警衛事務,羽林軍便在其麾下指揮,而太中大夫乃是比一千石的高官,比滿寵這個許縣縣令要高得多。

只可惜,到了許都之後,宮廷的警衛自然是曹氏親信來負責,這光祿勛衙門便成了有名無實,太中大夫也就成了虛職。

丁辰率領一眾軍兵打着火把前行,突然遇到前面有巡夜的軍兵大聲喝止道:「是何人?不知道宵禁么?」

巡夜的軍兵也看清對面是一幫衙役,他們執行夏侯將軍的宵禁令,當然包括衙役。

衙役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,見到軍兵就感覺氣短,小聲道:「我們也是奉命行事。」

「不管是何人之命,難道還敢違抗夏侯將軍軍令?」那軍兵厲聲呵斥道。

「讓開!」

這時候魏延縱馬沖了過來,大聲道:「我等是奉丁君侯之令,丁君侯就在後面。」

「哪個丁君侯?」對面軍兵遲疑了一下,突然就覺得腦袋上被扇了一巴掌,他旁邊的同伴低聲道:「安北將軍丁君侯啊,笨蛋。」

那軍兵恍然大悟,可是他們也有些猶豫,畢竟是奉夏侯惇軍令執行宵禁令,夏侯惇又沒吩咐哪些人不受宵禁令控制。

正在為難的時候,突然身後有人道:「後面是子文么?」

竟是碰巧夏侯惇到了。

魏延連忙施禮,丁辰也現身出來笑着道:「見過叔父。」

夏侯惇一隻眼睛笑的彎彎的道:「這麼晚了,還在辦公事?」

「叔父不也是在辦公事么?」丁辰笑道。

「我這是沒辦法,攤上了這差事,你卻不用如此辛苦吧,」說着,夏侯惇擺了擺手,命令軍兵放行。

「多謝叔父,」丁辰拱了拱手,帶領衙役們通行。

那衙役們不由的感嘆,原來這就是高官之間的溝通,宵禁令也可以隨意違反。

只可惜,自己沒那好命,可以一直在這丁君侯麾下效力。

他們到達那太中大夫韓奇的府邸,有軍兵上前砸門,那開門的門房看到如此多的軍兵衙役,嚇的腿都軟了。

絲毫不敢阻攔的退到一旁。

軍兵們長驅直入,滿寵道:「你們家主呢,叫出來相見。」

「等等,」丁辰道:「他們家主就不用見了,叫沒有體熱之症的來見。」

開玩笑,為了查這兵源,讓自己染上了瘟疫怎麼辦?

丁辰直接來到了廳堂坐下,過了一會兒,就見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人,帶領着十幾個年輕的女眷出來,站成一排,畢恭畢敬的沖丁辰施禮。

深夜裏,這麼多軍兵衙役闖進府來,那必然是要抄家啊,畢竟他們家主曾經暗中聯絡過袁紹。

可是又聽對方不用傳家主,說明這裏面還有活絡餘地。

於是這家的女主人便把府中甭管是小妾還是小娘,只要有幾分姿色的全給叫了出來。

但凡對方看得上,她就把人送上,只要能給她們家免災,就算看上了她都行。

那十幾個女子在丁辰面前戰成一排,令丁辰有種去了後世會所的感覺。

而且,他只要選中了,還可以白嫖。

十幾個女子都低着頭,小的不過十三四歲,大的也不過二十來歲,像是為了家族要獻身就義一樣。

丁辰自然不是來白嫖的,他問道:「最近府中,可有誰進出?」

「沒……沒人……」中年女主顫聲道:「自從我家家主參加過丞相宴會之後,便下令閉門謝客,沒有任何人出入。」

「胡說!」丁辰一拍桌案,怒道:「真的沒有人任何人出入?」

滿寵在旁邊幫腔道:「你再仔細想想。」

那婦人嚇得渾身哆嗦,這美人計好像沒怎麼起作用,她想了想道:「若說有,那只是每日送菜的老何進來過。」

「老何是誰?」滿寵問道。

「那是許都的一個菜商,」婦人道:「我們府邸所食用之菜,這幾年都是老何送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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